麻醉医生无时无刻和疼痛打交道,让我们听听一位“麻花儿”从医者和患者两个角度谈谈对于这份职业的感悟。
作为一名麻醉医生,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和疼痛打交道,我们注定要和疼痛做一辈子的对手。疼痛无时无刻不在“挑衅”着我们的心理极限,镇痛成了我们日常工作面临的首要任务。
只有患者不痛了,我们才不会痛,否则我们会比患者更痛。患者的痛是在肉体,而我们的痛则在内心。患者由于疼痛而发出的每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声,都好比锥子一样一下下戳在我们的心坎上,让我们痛不欲生!
从事麻醉工作多年以来,接受过自己麻醉服务的患者已是不计其数。可是,在众多早已模糊的面孔中有一张脸却让我终生难忘,那是一张因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。
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,是我刚刚参加工作那会。有一天一位聋哑患者要做“大隐静脉高位结扎+剥除术”,我给他实施了“椎管内麻醉”。由于患者无法表达,所以沟通成了大问题。麻醉完成后在不了解麻醉效果是否确切的情况下,我就草草地让手术大夫刷手、消毒、铺巾,准备手术。
当手术大夫拿起锋利的手术刀划开患者皮肉的那一刻,我看到了患者由于剧烈疼痛而“濒死”般的痛苦表情。但是,此刻他的四肢已被束缚带牢牢固定,全身动弹不得,头部也被高高的头架和层层的布巾遮盖起来,他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绝境中。他只能张着嘴无声地“呼救”,可是除了站在他床头的“肇事者”——我以外,没有人知道他的处境,
时隔多年,我已记不清当时的我是怎样挽救局面让那台手术进行到底的,只清晰地知道我的心一直痛到手术结束。好长一段时间,我都处于一种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之中。
前些时候,网络上报道一名年轻的麻醉医生通过漫画形式和聋哑产妇互动沟通,从而顺利地完成了手术麻醉。我不禁为这位麻醉新星肃然起敬,因为他用另一种人性化的“语言”走进了这一弱势群体的无声世界,让他们不再“哑巴吃黄连”!同样是“初出茅庐”,这位麻醉医生竟然做得这样好,相比之下,当年的我真是该深思反省!
那次“虐心”事件如影随形时时刻刻提醒着我、鞭笞着我,督促我在工作中不断进步、不断成长。每一台手术麻醉下来,我都要给自己评分。每晚临睡前,我都要把一天的工作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通通过一遍。查缺补漏、总结完善、精益求精,成了我不断向一位优秀麻醉医生靠近的三步曲!
有时候自以为麻醉效果满意而患者却还喊痛,我们总以为他们矫情,而不是去寻找自己工作的瑕疵和纰漏。不亲身经历,永远不能体会到当事者的感受;不是患者,永远不知道患者的痛苦。只有自己当一回患者,也许我们才能真正把“换位思考,角色转换“这一哲理名言很好地运用到工作中去!
那一年,我由于患有严重的妊高症,不得不在医院实施了“剖宫产”手术。当时以为自己很坚强术后就没有使用镇痛泵,麻醉作用消退后“气势汹汹”的疼痛“大军”开始“排山倒海”般向我袭来,直至把我吞没。我永远忘不了术后那备受煎熬的48小时,我被疼痛折磨得像个孩子一样“哇哇”大哭,而疼痛则像一个获胜的赢家一样躲在暗角里“幸灾乐祸”。我第一次零距离地和疼痛交了一回手,第一次真真确确感受到了疼痛强大的“杀伤力”。
有了这一亲身经历,我不由地重新审视自己的工作,更加感觉到了麻醉工作的特殊性和重要性,更深层地意识到了镇痛的使命感和艰巨性!有时工作累了,也会抱怨麻醉工作的枯燥乏味,可是每次看到自己把强大的疼痛打败,我都会感到自己职业工作的神圣与伟大。
我们所在的科室除了担负着院内的手术麻醉工作,还肩负着产房的“无痛分娩”重任。每次到产房,看到准妈妈们由于强烈阵痛而大汗淋漓的脸和一双双求助的眼神,听到她们痛苦的呻吟声和急促的呼吸声,我都深感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性。当我以精湛的技术顺利完成操作,在那一刻将疼痛镇压,将准妈妈们从疼痛的“魔掌”中拯救出来时,看到她们脸上那“死里逃生”般的轻松表情和向我投来的感激目光时,体型娇小不足一米六的我瞬间感到自己的光辉形象暴增至一米八。
正是有了麻醉这一职业,疼痛才会“闻风丧胆”:正是有了麻醉医生这一特殊群体,才会让疼痛“无处遁形”!所以,我为自己是一名麻醉医生而骄傲,我为自己从事麻醉事业而自豪!
“敌强我弱,敌弱我强”,和疼痛之间的较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跨时代战争,需要我们麻醉同仁前仆后继世世代代与之决战下去,永远没有停歇的那一天!